精神分裂的诺奖得主 美丽心灵的真正救赎

不是每个疯子都是天才

但或许每个天才都有些疯癫

左：获得8项奥斯卡奖的电影《美丽心灵》

右：真实的约翰·纳什

（图片来自网络）

与梵高一样，孤独也是纳什的人生底色。

他从小就性格孤僻，很少与同龄人来往，并且学习成绩很不理想，以至于他的老师认为他多少有些智力障碍。青少年之后他的数学天赋开始显现，20岁被普林斯顿大学录取为研究生，在博士论文的撰写中提出了著名的博弈论，从此名声大噪。博士毕业后，他在美国的顶尖智库兰德公司工作了两年，这家智库在二战之后开展过不少与冷战相关的科研项目。

1951年他开始执教麻省理工学院数学系，并在那里遇到了一名物理系的女学生艾利西亚。艾利西亚本人与《美丽心灵》中的女演员一样，才貌令人难忘。1957年纳什与艾丽西亚结婚，并有了一个儿子。

一切都很开挂。只是没能持续太久。

1958年起，纳什越来越不对劲：常常无故缺席课堂；讲座失去了逻辑，让听众不知所云；并且不允许别人进入自己的办公室，说有人跟踪他。

1959年，艾丽西亚联系了精神科医生。纳什被诊断为妄想型精神分裂症。

电影《美丽心灵》用了三个幻想的人物表达了纳什的幻觉，这三个人物是以视觉形式呈现的，但在真实的情况中，纳什受到的更多是来自幻听的困扰。“我脑子里面总能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，这些人反对我的观点”。这些幻觉的主线是间谍与来自苏联的控制，不知是否与他在兰德公司的经历有关。他深陷恐惧之中，一度去了欧洲寻求政治庇护。

艾丽西亚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。1959年的美国精神病院，有三种主要的治疗方式：胰岛素昏迷、电休克，和1954年引入美国的氯丙嗪。纳什被迫一一尝试了它们。

电影剧照：纳什在精神病医院中接受治疗。1950年代，人们使用胰岛素诱导低血糖休克等方法，稳定患者情绪。

 “我不能工作，不能照顾孩子

……也不能回应妻子”

但这只是漫长的与病同行之旅的开始。

在接下来的20多年中，他多次发病多次入院，并且在1963年与艾丽西亚离婚了。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是，他擅自停下了氯丙嗪。作为精神病治疗革命的氯丙嗪，疗效惊人，但副作用也严重的令人应接不暇。

《美丽心灵》设计了一个桥段来说明纳什停药的原因：长期服药后，纳什发现，与幻觉一起消失的，还有那个熟悉的自己。这位原本事业爱情双开挂的精英，在药物作用下变了身份：药物让他无法思考，是无助的科学家；没有办法照顾孩子，是无助的父亲；无法在生理上满足妻子，是无助的丈夫。谁都不愿自己的生活陷入全面崩溃。于是他背着妻子停药，这当然让他重新陷入幻觉的漩涡，很快再次发病。

电影剧照：纳什病情复发，面对医生“为什么停药”的问题，他给出的理由。（图片来自网络）

患者的依从性一直是氯丙嗪的大问题。它像一把双刃剑，丢给病人一个二选一的命题：或者面对疾病的袭击，或者忍受副作用的折磨。

人民卫生出版社第九版《药理学》课本，谈及氯丙嗪正负作用双强的时候，用了一句颇具哲学意味的话描述了这个令人尴尬的事实：其抗精神病的作用原理，也是长期应用产生不良反应的基础。这里的原理与基础，就是大脑的多巴胺系统。

多巴胺假说的提出

氯丙嗪和人脑研究的双向奔赴

当初氯丙嗪的出现完全是一个意外，所以医学界对于它的了解是在它广泛使用后开始的。

1960年，在纳什首次入住精神病院的第二年，奥地利科学家霍尔尼凯维茨在帕金森病患者去世后的大脑中，发现多巴胺显著减少了。说明多巴胺系统功能减退是帕金森病的病因。谁能想到，这个来自帕金森病的重大突破竟然为精神病学家带来了灵感。在氯丙嗪临床使用了快十年的时间中，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副作用——相当多的病人出现了帕金森病症状：一样的震颤，木僵与运动迟缓。精神病学家秒懂：多巴胺也是精神分裂症的主谋。唯一不同的是，帕金森病是多巴胺少了，而精神分裂症是多巴胺多了（或者说是多巴胺系统亢进了）。

1967年，精神分裂症的多巴胺假说作为猜想被正式提出来。

1975年，科学发现氯丙嗪的确与多巴胺受体结合，进而阻断多巴胺的作用。至此，精神分裂症起因于脑内多巴胺系统失衡，成为精神病学领域的共识。但尴尬的是，作为大脑众多神经环路共同使用的神经递质，除了精神活动，多巴胺还参与犒赏、认知、运动与内分泌等其他重要的脑功能。所以不难理解，当氯丙嗪全面抑制大脑的多巴胺系统后，它带给纳什的是思维迟钝、情感淡漠，以及，性功能障碍。令人无法忍受。

“精神疾病是一种双重的疾病：

首先是疾病本身，同时还有社会的负面判断”

晚年的纳什夫妇（图片来自网络）

纳什在1950年代离开工作岗位，在1970年代回归普林斯顿校园。那个时候的他，并不正常，不论是白天的课堂还是深夜的大厅，总会神出鬼没地出现。很少与人交谈，并在黑板上玻璃上写下各种数学命题。普林斯顿的师生给了他一个“幽灵”的绰号。但是，在普林斯顿他并没有遭到驱逐和排斥。多年后，情况好转的纳什曾经说“我在这里得到庇护，因此没有变的无家可归”。

成名早，或许是人们乐意接纳他的主要原因之一。1970-1980年代，在他浑浑噩噩的时候，他的理论与名字陆续出现在经济学课本，进化生物学论文，政治学专著和数学期刊的各领域中。真正带来改变的，还是诺奖。“诺奖给他带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改变。在那之前，我们并没有觉得他正常了，（康复）似乎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。但在获奖之后他好像变了一个人，他比以前自信多了”（——克拉纳曼，数学家，纳什在普林斯顿的晚辈与同事）。

足可见，来自社会的接纳与认可才是缔造美丽心灵的终极救赎。